奥长达斯

如宏愿太过渺茫不去预算

慕容白(白衣当风)

浪蹄子:

世有悲者,无常悲,所哀无处,所喜有一,则以为乐。


这句话慕容白自幼便知道,于长久悲寂之中,聊以慰藉的除了地宫暗流的倒影,也就剩下这句话了。


外人眼中的慕容白,清流俊逸,舞的一手好剑又能斩妖除魔,实在堪为一方英雄,就是......人寡淡了些,看起来难接近了些。


其实慕容白自己也知道,自己许是寡淡了些,许是难接近了些,但他并非天资聪颖,清流俊逸尚可说是父辈给予,而一手好剑法则只能凭己力死磕,自幼时至今日,他未能有一个刻敢掉以轻心,地宫的日日潜习尤有不及之时,何况谶言犹在,他又怎敢同人交好,所谓羁绊,便是要承担分离时的心痛,父亲走时他亦如此,锥心之痛,又怎能儿戏。


他过的好与不好,对他自己而言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,一本经书,一盏茶,修习以护百姓,地宫里不辨昼夜,他也并无琐碎的交际,无俗世杂扰,日子过的倒也算快。


石牛镇地处偏僻,平日里并无人路过,若是小妖小怪路过,只要不伤人,慕容白也不做动静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放了过去,有时路过个调皮捣蛋的妖怪,醒妖铃便能响上一整天,终年的静寂,偶然有小妖振铃,他倒也乐得其响,时不时的随着妖铃舞剑,也算是个排解终年沉闷的办法。


许是上天垂怜,又许是命中注定,慕容白终究还是爱上了一个人。


人常说一见钟情不过是看脸生情,慕容白的爱来的突然,几乎是一见钟情,却不仅是一见钟情,没人知道他对谁生了情,更没人知道那个人有何不同之处,他只是一如寻常的于众人欢呼之下击退了一个棘手的妖怪,并众望所归的救了一个人,习惯性的问她有没有受伤,便是那一瞥,他便终生难忘。


爱一个人需要多久?慕容白并不知道,他所修习的多是法术符咒,情爱之事在这类书籍上几乎是禁忌,每本开篇总是要记上一笔:远七情,忌六欲。


就像是什么邪门的功夫,修习之前必要的便是阅读禁忌之事,以免堕入魔道。


他总以为这些话不可尽信,他以为,既要护佑众民,便不可忌七情,若无慈悲之心,何以庇佑众民。


是以如此,他并不觉得爱上一个人是什么错的事,也并不懂一见钟情是多么令人不屑的事情,他只知道,众民之上,还有一人,他须得护她一世长安。


这种执念持续了很久,从那以后,除了修习心法剑法降妖除魔,他每日还要多一分时间用来怀恋一个人,执笔描摹,全是相似的容貌,相似的情景,极尽喜欢之力,却毫无非分之想。


多了画画的这件事之后,慕容白渐渐变得忙了起来,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心神不宁,一个小妖也无法通过醒妖铃判断,铃声一响就得出地宫勘察,这是一件极费体力的事情,若是哪几天连着有妖怪路过,他便只能在镇口的石碑上站一天,除了辛苦还有些尴尬。


少男少女们的盲目崇拜对他而言是一件极具负担的事情,除却需要日日潜习这个理由之外,迫使他留在地宫的另一个理由大概便是这个了,可如今不同了,他倒是偶尔有所期待的看向人群,只是少之又少的她会在。


白虎是三日后闯入的石牛镇,他十万火急的冲出了地宫,替她和一只小妖挡去了要命的招数,却不知怎么的,魔障斗然而生,一念之差,令其逃脱。


十几年来,他的第一次失手来的猝不及防,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接受。


无颜再去面对她,尤其是在她的面前失手。


流言纷纷,说的尽是那日他的失手,他们将失手归于虚弱,归于那句谶言。


然而只有他知道,戳言要的是他的命,却不能扰乱他的心智,那日令他失手的,并非是他逐日虚弱的身体,而是心中的魔障。


他开始慌了,于万本经书中寻求平抚心魔之法,却无法控制的被心魔一步步拽入深渊。


他记得,父亲临走时曾同他说过,心魔虽然强大,但只要心无所惧,便无可畏。


可是他不得不怕,他怕自己寿命不长,无法护她一世长安,他怕,她会同旁人一般,自他虚弱之后,到老死之际,将他当作无用之人。


从未有一刻,他如此憎恨那些比他长寿还要他来庇佑的人。


从未有一刻,他如此渴望她能站在他的身边,不必他猜测她的心思。


更未曾有过一刻,他竟只想长寿百年,同她自孩提到暮年,一刻不离。


心魔的强大,是他未曾想过的,地宫的暗流映照着的是他的脸,却也是心魔的脸,经年的孤寂让他学会如何对影武剑,而不是像现在这般,对着心魔所化的幻象冷眼相对。


再强大的法术,都无法敌过瞬间的怨念,世间众人如此,慕容白亦是如此。


再一次袭来的白虎借着魔气将他伤了个完完全全,青丝散乱,白衣带血,此刻倒在血泊中的他,同那些惊叫四散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,他们一样的虚弱,一样的无能为力,要说还有什么不同,大约就是那一丝同妖怪战斗的意念,支撑着他一步步爬到了佩剑旁,白虎嘲讽的话依旧回荡在他的耳边,而忙于逃跑的人们,无暇顾及那个曾被他们捧为英雄的白衣少侠,就连一柄剑,都惧于递给那个曾奋力护佑他们的人。


他终于败下阵来,赢了白虎,输了自己,也输了她。


即便是这样同他面对面站着,即便知道她所做的不过是为了救另一个人的委曲求全,缓兵之计,他也还是无条件的答应了她所有的请求,她的眼里除了那些不可置信,更多的便是陌生。


他知道,她终将除去他。


而他也知道,若是那个人是她,他大约什么都做不了,除了期望她能够明白自己的心,他竟舍不得伤她半分......


他开始憎恨自己的寡言少语,以至于面对着她,他竟也只能片语只字。


他问她:可愿与我一起长生不老


他同她说:逆天改命,我自逍遥


期盼的回答换来的却是一柄短匕,而他什么都做不了,除了告诉她:再等等,一切都才刚开始.....


再等等,一切都会变好的;


再等等,我就能陪你到白头了;


再等等,我就不必过早的离开你;


再等等,我还没有画够你......


石牛镇从来都不是一个小镇而已,就如同那些看起来平凡的人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而已,他终究不是那个救世的人,心魔自他的身体抽离,却冲向他誓要护佑一生的人.....


对不起......


慕容白出现的时候,那个曾经只留于画上的人终于又看向了他,如同初次 见面般,她望着他,满眼的敬慕。


慕容皓还在世的时候,慕容白还小,跟着父亲学了很多的慕容白,有一句话记得甚是清楚:生当作人杰,死亦为鬼雄。


而真到了死的时候,慕容白想的却只是,下辈子,愿自己再也不用去做人杰,也不必做鬼雄,唯愿能执一人之手,与子共白头......


纵横荡魔邪,一剑斩群妖。


—慕容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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